黄盖湖铁山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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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山嘴的日子
作者：李茂春  配图：黄盖之家



      在经历人定胜天的大跃进和多快好省六十年代初的岁月后，由湘鄂两省政府动员数十万人工，耗资几十万，湖南从华容起至太平口河止修建的长江大堤164公里，与湖北修筑的长江大堤在铁山嘴人工闸合龙了。铁山嘴水闸的修建，截断了长江水顺湘鄂两省界河----黄盖河倒灌黄盖湖的通道。也就在同时，沿黄盖河弯弯曲曲的两岸，两省又修筑了黄盖河内堤，从此浩浩荡荡数千年的黄盖湖水才听人指挥，顺人意愿，为人造福地流淌。


▲铁山嘴，左边是湖北黄盖湖镇居民区，右边是湖南黄盖镇居民区

      冬去春来，这铁山嘴就着水闸的联通，倒成了湘鄂两省一个小小的商品集散过境地兼居民边界小集镇，涨水的季节河宽200到500米不等，枯水季节狭窄的地方就是个70到100米左右了。两岸的居民就在这堤外是长江水，堤内是黄盖湖水的铁山嘴消消涨涨的水位线上下打理日子。

      最为得意的自然是黄盖河水上打鱼为生的汉子。划着小渔船逐水贾鱼而居，一家老小自由自在得很。黄盖河的鱼也憨，你撒网，鱼就在网里一跳一跳闪着鳞光；你下串钩，在起钩的时候那鱼儿就一个一个地“咬”住钩，非要鱼老板来取才松口。


▲湖北黄盖湖铁山嘴现在已经建设成了一个公园

      冬季里在自个的小船上，有了一天的收获，鱼老板高兴了就烤着火盆，酌上小酒，扯起嗓子喊上几句：

山高皇帝远，
水亲打鱼人，
两岸自有都督管，
老子中间当仙人。

      他们在黄盖河里是这样想的，高兴了也是这样唱的，实实在在的是这样挣生活。唯有两岸有时吆喝买鱼过日子的婆娘，才使他们高兴时能对上两句阴阳戏。在黄盖河里打的鲤鱼、黄牯（黄颡鱼）、鲇鱼，不管是湖南的老百姓还是湖北的生活人，哪边的居民出钱吆喝，他就卖给哪边的人，自然是劳动所得，一手交钱一秤交鱼的现钱买卖。两岸熟悉生活的居民，也会在悉知习惯的时间多是大清早，去岸边用高亢的声音，勾上小船里的汉子来完成鱼市的买卖；有时岸上的婆娘们拎着篮子先到，渔船汉子未来，那先到的辣婆娘就会扯起汉剧高腔嗓门，冲着船老板或是船娘娘开叫，那汉剧高腔的对叫，在黄盖湖河的空间里来回轮唱叫板，委实使人觉得亲切嬉戏，尽管也有诅咒、骂俏、骚人的俏皮，但那是甜甜的软软的蕴含人情生活的韵味，富有人间温情的暖色调。


▲黄盖湖镇铁山公园

      每每这时，先是婆娘站在河岸边开叫：“鱼划子里的打鱼郎哦……嗨……快起船喽！”

      声音隔空传过去，渔船在水面上一阵动静，忽然船上篷盖梭动起来，船头冒出个壮实的汉子，一把竹篙撑起，就扯起嗓子应道：“太阳还没有开脸喔……是哪个婆娘在开叫我郎哇……一声声叫得哇……我心里浪喔！”

      婆娘应道：“心里浪呃……小心哇……舱里的船娘娘啊……”


▲铁山嘴闸上成了两个农场人们交流交易的场所，十年禁捕内是看不到有水产交易了

      汉子竹篙往岸上一点，船掉过头来，在水里划开一条线朝这边划过来了。这时船儿的后舱伸出一个年轻女人的头来，满脸睡意还挂在脸上，似醒似睡嫩嫩的脸盘，湖面的微风吹得她的乌黑的头发一丝一飘的，忙用手搂抓，便也开腔：“湖南的婆娘呃……莫开腔啊，搅乱了我的啊……瞌睡觉啊……”

      “瞌睡觉啊……要当心喔……小船夜靠河对岸喽，半夜哇……船在呀……郎啊……上了岸喽！”岸上的婆娘唱道。

      “上了岸啊……寻婆娘啊……岸上的婆娘啊……心肝啊……赛过呀……河豚娘啊！”船娘应道。

      “都莫说啊……都莫叫啊……都是我的好婆娘啊……打鱼的汉子哇……是才鱼啊……养崽啊……一群群哇……顾家又要呀……养婆娘啊……”船老板一边撑篙一边应道。

      歌声甜甜的美美的，在黄盖河的上空回旋，此情此景，好似一幅生动的卷帘画。也许就是范仲淹先生的“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的当代版了。


▲湖南黄盖湖建设的巨大招牌“黄盖湖”及在建的扩容电排站

      汉剧高腔还没得及对上几句，窄窄的河沟一会渔船就靠岸了，船老板将船锚往岸上一丢，就对着岸上陆续增多的买鱼婆娘喊道：“一个一个的来，鱼有的是，我鳊鱼三角五，黄牯鱼四毛，鲤鱼四毛五，小鱼一毛七。”这时，老板娘早就站到了船头，用舀鱼的操网兜伺候着。

      岸上的买鱼人都围着船头，对着那船舱水里面乱蹦乱窜的鱼儿指指点点。为首的泼辣婆娘最先喊道：“捉几条黄牯，秤两斤煮汤喝。”船上的老板娘麻利地弯下身子，在舱里一舀，几条还在咕咕唧唧叫的黄牯鱼就到了秤盘里；船老板翘起秤秆：“两斤六两，还翘起老高，一块钱！”泼辣婆娘还歪起脑壳对着鱼籽般的秤星看半天，船老板娘和颜悦色地说：“一块钱，两斤六两黄牯鱼，活蹦乱跳的新鲜到了屋里，你还看么子秤星子。认得吧？”泼辣婆娘其实也看不准秤星，心里早就有准星，这黄盖河的鱼划子老板从来是不撮（欺骗）人的，但也要装装样子，表示一分钱一分货是不能马虎的。再在后面的买鱼人有老的少的，女人总之是多数，有的端起一个脸盆称了鱼，鱼在盆里叮咚嘣嘣跳，几个小孩跟在后面高兴地欢呼起来：“买鱼了！妈妈买鱼了！今天有鱼吃喽！”


▲这是黄盖湖铁山电排闸及排水闸

      这就是黄盖河的一个早晨，清净、明朗、空灵、韵律的动态情景画。现代都市的人们，要是有幸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也许陶渊明的田园诗就写在黄盖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