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放黄盖湖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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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盖湖的往事

作者：江运炉

      1968年12月27日，衡阳火车站里人山人海，500多名衡阳市的中学生登上了衡阳开往岳阳的专列，前来送行的有父母、兄弟姐妹、同学，将火车站挤得水泄不通。一声长笛，列车开动了，车内传来了女同学的哭声，一人哭，引发了全体女同学一起哭，车内车外哭声一片，惊天动地。男同学被哭声感染了，不禁眼里充滿了泪水。这哭声，这泪水，有告别家乡的不舍，有离别父母的痛苦，也有对前途未知的迷茫，他（她）们将要奔赴湘北的国营黄盖湖农场，那是一片陌生的土地。

      几个月前，黄盖湖农场派出了革委会副主任楊汉波同志带队，其他的干部有聂承泉、叶方乾、闫竹珍、楊元珍共五位同志到衡阳，开展前期工作，与衡阳市政府、教育局、各中学多次协商，确定了每个学校到农场的学生名单。（衡阳市还有几所中学，500多名学生下放洞庭湖区的白洲子农场）。

      然后联系铁路部门，安排专列将学生们送到岳阳。据高显银老师电话联系叶方乾同志，叶同志回忆说：岳阳到农场那时须走水路，先联系到岳阳港务局，局里回答客轮只能停靠洪湖的新堤码头。再联系长江航运公司，公司决定从宜昌调一艘客轮专门运送这批学生。为了保证安全，在紧挨农场的长江南岸一个叫北堤拐的地方，搭建了一个临时码头，以利学生们顺利上岸。


▲农场铁山嘴中学的教师们合影，知青老师彭长春、王兴国在列

      12月29日，长江南岸彩旗飘扬，锣鼓喧天，黄盖湖农场的干部、职工、娃娃们冒着凛冽的寒风等候了几个小时，热情迎接新职工的到来。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老职工胸前都挂着一块红底黄字的“忠”字牌，跳起了“忠”字舞，很有特色和气氛。

     当我们踏上长江大堤，映入眼帘的是一马平川的农田，略显荒凉，因为季节不对，没有鲜艳的油菜花，也没有金色的稻浪，只有那大片的灰褐色还比较醒目，走近一看，那是田里棉杆留下的色彩。当我们踏上这块土地，再也不是城里的学生娃，我们是农场职工，还有一个名字叫“知青”。

      1968年的冬天很冷，黄盖河的水面结了冰，主渠、五支渠的冰面上可以走人。春节临近，按规定：国家职工父母不在身旁的，一年可以享受一次探亲假。这时，知青们纷纷提出探亲假的申请，大部分人批准了，我是其中一个。

      1969年2月16日是农历除夕，这一天越来越近，一些没批准探亲假的知青躁动不安、心神不宁。友谊队的知青罗文斌写过一篇巜逃亡……回家过年》的回忆文章，收录在衡阳知青下放黄盖湖农场四十周年的文集中。讲述了队上的十名知青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不愿留在农场过“革命化”的春节，无惧天寒地冻，顶风冒雪从农场步行到临湘火车站，100多华里的路途上遭遇了种种艰难险阻，知青们团结一心，互相协助。在途中得到了农民大哥的帮助，在临湘火车站获得了铁路职工的同情，允许他们扒货车回衡阳，顺利到达衡阳过大年的故事。文章精彩刺激，反映了刚离开家、离开父母的小知青们当时的心理状态。

      那时的黄盖湖，真可谓穷乡僻壤，交通闭塞，从岳阳到农场去，无论走旱路、走水路，都没有直达的车、船。

      头几年，衡阳知青在农场与衡阳之间的往返，都是走水路，到长江对岸的洪湖县搭客轮，过长江必须坐小机动船，才能到洪湖的新堤码头。

      印象最深刻的是，1969年，农场男子篮球队去岳阳参赛，一行十多人，坐上了过江小船。那天风大浪高，船在浪尖上可以看到两边的河岸，船落在浪底，只见四面都是水，浪尖超过了我们的头顶，只能看见天空。万幸的是船老大确实驾船技术高超，见风使舵，将我们平安送到北岸。在船上有人提出疑问，船老大说，风浪再大，船迎着浪头前行是没问题的。船老大毕竟是干这一行的，有着丰富的经验，艺高人胆大。我们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风浪，心有余悸。

      1972年，农科所同宿舍的知青潘太金腹痛，我们赶紧用队里的牛车将他送到场部医院，还是痛得呼天唤地，呻吟不止，没办法，只有转院。医疗条件好的大医院，距离最近的首选洪湖县人民医院。第二天队里派了三个人用担架抬着他到长江边，我终于领教了仅用双手抬担架的辛苦，虽然三人轮换，两只手臂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如果有一根绳子之类的东西绑在担架上，肩部就可以分担大部分重量，那一定轻松很多。

      然后，我陪他过江去洪湖县人民医院，留院观察，也没有什么特殊治疗，到下午疼痛就减轻了许多。傍晚时分，我俩散步，见有人在玩篮球，手痒了，俩人就跟着玩起来，他的病也好了。医院诊断结果，一颗结石惹的祸。

      1974年，黄盖湖农场一位长沙小知青转道临湘长安找到我，要我帮忙回农场。我们从长安汽车站坐班车到沅潭，然后挑着行李步行，经乘风，到挂口商店进入黄盖湖农场，步行距离四十华里。

      1975年8月下旬，我和彭长春、刘信丽读了两年师范后，被农场点名返回农场学校任教。

      我们三人从长安汽车站出发，坐班车经聂市，到沅潭，农场已经安排人到沅潭接我们。坐上小小的机动船，由南向北穿越黄盖湖，到铁山嘴场部上岸。可惜，我忘了开船接我们的老职工的姓名。

      这是我们唯一一次坐船穿越黄盖湖，沅潭到裤裆汊的直线距离约三十华里。黄盖湖水面辽阔，四面有低矮的青山环抱，到处都是围着黄盖湖讨生活的人，河湖港汊间，撒网打鱼的，养鱼鹰捉鱼的比比皆是，可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坐班车沿途看见临湘造纸厂排放在沅潭河里，像酱油色的污水被湖水稀释了。我们惊叹黄盖湖的水是那么清澈透明，湖底长满了一、两米高的水草，小船激起的波浪使水草左右摇摆、婆娑起舞，偶尔看到鱼儿被机动船的马达声吓得乱窜。


▲黄盖湖位置图，沅潭至裤裆汊直线距离三十华里

      500多名衡阳知青中，在农场中、小学当过老师的有几十人，大部分都是直接从生产队抽调上来的。那时，师资严重缺乏，岳阳地区1972年创办了两所岳阳师范学校，主要是培养农村小学师资，岳阳地区师范一分校办在平江。二分校办在临湘，在临湘一中校园内划出一块地建宿舍，礼堂、体育场地两校共用。

      1972年，农场有王少华、卢学规、易妙媛等十多位衡阳知青入校，学制一年，他们是第一届，毕业后没有一位回农场任教。第二届1973年入校的衡阳知青有彭长春、刘信丽、许冬秀、金建华和我共五人，这时学制改为二年，第三届的有王兴国、谢树英。

      彭长春和刘信丽在师范同班，毕业前夕，看到他俩，我有了当一次“红娘”的想法。我先后私下征求了他们的意见，他们都同意，于是我就真成了他俩的“红娘”。我们三人一起回到农场，两年后，在农场群英中学参加了他们热闹、朴素的婚礼。

      在读师范时，学校有体育、文艺、美术兴趣小组，我参加了体育和美术两项。记得他们班排演一个话剧，有一个少先队员的角色，就选了刘信丽同学担任，正式演出时，扎着两个翘翘辫，系着红领巾的刘同学一出场，就获得了一片喝彩声，那个扮相啊一一靓极了！



▲下放黄盖湖农场五十周年庆典上，作者和彭长春、刘信丽合影



▲下放黄盖湖农场五十周年庆典上，作者和王兴国合影

      教育部门规定：本科毕业生教高中，专科生教初中。只有教小学资格的我，滥竽充数，在农场中学干了三年。

      后来，听闻湖北的黄盖湖农场有班车到蒲圻火车站，蒲圻是京广线上一个县级站，也可以回衡阳的，毕竟比走水路，过长江的安全系数高些。

      回想起衡阳至黄盖湖往返的行程，半夜三更在岳阳、新堤轮渡码头候船，在岳阳、蒲圻火车站候车，一路艰辛，实在难忘。

      时光过去了几十年，黄盖湖的交通状况有了极大的改善，四通八达的交通网让黄盖湖改变了旧模样。洋楼成群、风景如画，经济繁荣、人民生活富裕，成了湖南省乡村振兴中最美的典型。


      雄伟的赤壁长江大桥横跨长江两岸，著名的赤壁古战场就在长江南岸，一桥架南北，天险变通途。有了赤壁长江大桥，人们再也不用坐小划子渡过波澜壮阔的长江了。

      2018年，衡阳知青下放黄盖湖农场五十周年，在黄盖湖乡友会的精心组织安排下，二百多位知青乘坐四辆大巴，从岳阳出发，沿着208省道，经陆城、江南，沿途欣赏长江南岸的美丽景色，直达黄盖湖。

      如今，黄盖湖早已开通了直达临湘、岳阳的长途汽车客运，极大的方便了黄盖湖人民的出行，对黄盖湖的经济发展有重要作用。2009年，我曾有幸与知青老师一道乘坐“钱江潮”的私家车，从岳阳出发，沿206省道，将车开到铁山嘴他家门口，这是一件令人新奇、爽快至极的事情。

      2019年，本人去了一趟青海玩，广州直达西宁的特快列车30个小时到，票价513元。上世纪七十年代，咱姐夫哥在格尔木当兵，衡阳到西宁，坐特快列车要3天3夜，西宁到格尔木坐部队的卡车，又要三天三夜。姐夫哥还绕道黄盖湖来看我，在铁山嘴中学与革委会主任楊平同志唠过嗑。本人从青海回程坐的是高铁，早上七点半从青海西宁出发，兰州中转，晚上九点到广州南，票价1046元，朝发夕至，万里江山半日还！



▲2019年，作者和朋友们在青海茶卡盐湖合影


▲广州至西宁往返车票，高铁票已模糊不清
        
    惊叹祖国的发展！感叹祖国的伟大！厉害了，我的国！

      祈愿祖国明天更加繁荣富强！

      祈愿黄盖湖乡亲明天生活更加幸福美满！

      祈愿知青朋友们身強体健、安享晚年！

      谨以此文纪念衡阳知青下放国营黄盖湖农场五十五周年！

      （拙作成文，感谢高显银老师多方打听55年前的史实！）

           江运炉      2023年12月
        
    作者简介：

     衡阳人，1968年下放国营黄盖湖农场，73年读师范，后回农场中学任教。78年回母校衡阳市三中任教，先后任体育、美术教师，中学美术高级教师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