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滋养知青之花—黄盖湖知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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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滋养知青之花

作者：李茂春 配图：刘阳春

      在下放的知青中，有两位知青是第一对在黄盖湖成家的夫妻，男的叫郭建衡，女的叫傅喜莲，他们的儿子叫君君，是黄盖湖农场衡阳知青的第一个后代，被知青们昵称为“知青之花”。他在衡阳出生，回到农场时已经4个多月了。



      一条新生命来到多数学生味完全褪尽的知青面前，新奇、祝愿、逗乐、希望、憧憬是全体知青的享受，“知青之花”来到世间，给知青的生活带来了无穷的乐趣，也引起了老职工的关注。其间围绕着抚育“知青之花”成长呈现出的融融亲情，带给知青夫妇的感动，他们至今提起仍哽咽不已。

      他们带着儿子回到黄盖湖农场新建队四组的第二天，这对夫妇没来得及提任何要求的情况下，尽管当时宿舍不宽裕，组里主动就给他们调整出一大一小两个房间，也不知是谁想得细，在卧室里竟放了一宽一窄两张床。队革委会委员兼四组组长还说：“你们结了婚生了娃，就是一个小家了。家就要有个家的样子。农场条件差，只好委屈你们这些城里娃了。”接下来的日子，傅喜莲记得农场职工中当过母亲的妇女纷纷来看望孩子时，就如何带孩子千叮咛万嘱咐。就像照顾自己生孩子的媳妇一样，一会儿张家就将自己家中的坐蓝拿来了，婴儿的摇篮也有热心的媳妇给搬来了。



      转眼“双抢”时节到了，那是计划经济时代，国营农场的生活十分艰苦，除了过年，只有“双抢”时每个劳动力才配给半斤猪肉。知青食堂将肉按半斤一份清蒸，以保证这难得的吃肉机会对每个知青绝对公平。

      当了母亲的傅喜莲事先将未蒸的残余分子份肉买回，以便炖汤发奶，给奶水增添一点营养。中午郭建衡到食堂买了两钵饭转身要走时，知青周彦文随意问了他一句：“为什么不端肉？”当郭建衡说明原委后，周彦文二话没说，立即从食堂柜子里拿一个空饭钵，将自己那份蒸肉来个一分为二。其他几个在场的知青见状忙搭腔道“周彦文，你不要分一半出来，我们每个人都匀出几块吧！”知青们便将郭建衡拦在一旁，你两块、他三块，饭钵一下就装满了。郭建衡看着满钵子的肉块，感动两眼湿湿的噙出泪花，木讷地说着：“谢谢，谢谢叔叔们了！”周彦文看着郭建衡热泪盈眶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同学们的心意，你就领了吧。但有一个要求，炖的肉汤你就一口不许喝，只许傅喜莲喝。”所有在场的知青都笑了，仿佛就像看见小君君在咧嘴对着他们笑一样。



      进入初冬，农场修建高灌主干渠的战役打响，场部医院的医生下到各个生产队到现场服务。傅北平医师分到郭建衡那个小组，就住在他们家隔壁。那时，君君还不到一岁，所有劳动力都要上渠，郭建衡夫妻俩只好将君君交给邻居老职工姚五元的小女儿徕伢带。

      早晨天不亮，就要将熟睡中的君君用毯子包好送到姚五元家，然后就开始了一天的打渠。徕伢十一岁，自己还是一个小孩，每天早上还要去放牛，于是就将或睡或醒的君君背在背上，牵着牛到野外去了。初冬的黄盖湖，早晨北风吹拂着寒冷的大地，君君感冒了，一连两天咳嗽不止，吃了好几包“小儿安”也不管用。



      那天晚上，郭建衡夫妻俩正想尽办法哄着咳得厉害的君君入睡时，傅医师走了进来：“你这娃儿咳的声音不对劲，我来看一看。”他拿着听诊器听了一会，说：“娃儿肺部已出现湿性罗音同，必须赶快消炎，否则问题就严重了。我们下来没有配备青霉素。你们赶快带娃儿到场部医院看病，开点青霉素注射剂，我来给他打针。“

      医院离我们组有好几里路。郭建衡带着儿子从场部医院看病打针回来时，傅医师还在焦急地等着结果。他见郭建衡拿了青霉素抱着小孩回来了，急忙过来仔细给君君再作检查嘱咐道：”隔四小时再打一针，你们晚上一点多钟叫我。”没想到郭建衡打了一天渠，来回医院一路折腾，竟睡得很沉，加上那艰苦年月既无钟又无表，怎么知道时间呢？只记得睡梦中被一阵敲击墙壁的声音惊醒，傅医师在隔壁喊着：“快起来，该给娃儿打针了！”等郭建衡夫妇惊醒穿好衣服，埋怨自己睡得太死，急忙开门时，傅医师已在门外等了多时。凌晨五点多钟，傅医师又过来给君君打了第二针。接下来的几天，都是傅医师为君君治疗，很快他的病就痊愈了。



      君君病得厉害危及生命的程度，年轻的郭建衡夫妇事后才知道后怕，当时他们儿子得的是肺炎，若不是傅医师及时发现，尽心治疗，后果是难以预料的。后来知青们说到君君的治病危险的事，要是他们夫妇再不照顾好“知青之花”，就要将君君“充公”，剥夺他们的抚养权。

      君君在农场成长的日子，是全体知青的心肝宝贝。夏天，他的坐蓝周围天天插满了清新的荷花，知青叔叔阿姨们出工收工都要逗一逗他，咯咯的笑声是一伙一伙年轻人快乐之源。白糖是十分稀罕之物，知青周客生、刘纯生将文艺宣传队配给的一份保健糖，自己舍不得吃，专门给君君留下来，叫人悄悄送来……



      君君半岁的时候，知青彭庆强远远地从宣传队特意留下两和底片，专程给君君照了两张珍贵的“知青之花”照片。这两张珍贵的照片，在知青叔叔阿姨手上不知传看了多久，传到哪里，哪里就是九群年轻人围在一团发出阵阵欢笑。现在看着君君小时候的照片回想起来，在黄盖湖那样艰苦的环境里，如果没有黄盖湖融融亲情的呵护，君君不会长得这么可爱，小脸蛋笑得也不会如此灿烂。

      说起在黄盖湖郭建衡买鱼的一件事，作为曾经生活在鱼米之乡的每位国营黄盖湖农场的职工来说，是令现在的人们难以置信的事。



      但郭建衡说完为“知青之花”周岁生日买鱼的经历，除开绝对相信是历史事实之外，竟然会深深地印在从没在黄盖湖生活过的人们的脑海里，令人吹嘘感慨。

      按当地风俗，天天围着君君这小家伙转的叔叔阿姨和老职工，就催着郭建衡这天一定要给孩子开荤，庆祝“知青之花”一周岁。当时，农场职工一年到头只有“双抢”、过年才配给一点肉吃，河里湖里起鱼的首要任务是要完成供给城里的指标。但在黄盖湖要给孩子开荤，吃鱼还应是最方便事情了，即使农场没有供应，周边的人民公社总是能有的，郭建衡是这样想的。



      一大早郭建衡就赶到十几里以外的黄盖湖鲜鱼集散地之一的横河堤买鱼。没想到平时偶尔能买到猪肉的地方连猪毛也没见到，竟然稍大一点的鱼都没有。为了庆祝儿子周岁，不能叫君君的干爸爸干妈妈失去疼爱孩子的快乐亲情，郭建衡迈开双腿，按照人们的指点，便一个个销售点去找，无奈都是怀着希望去，到达那地点希望就破灭。几十里路程在心急火燎中不知不觉甩到了身后，最后到了江南人民公社长江大堤的烟波尾。

      一跨进烟波尾供销社的大门，郭建衡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地上正好有几条活鲜鲜的大鱼，湿漉漉的鱼篓还在一边搁着呢。“这鱼买吗？”“不卖！”一个三十出头的江南汉子十分干脆的回答，犹如一瓢冷水当头泼下，把郭建衡泼懵了。半晌郭建衡依稀听见那汉子在说，这是为岳母办事要用的，这些鱼还不够，他正在为鱼地数量、大小不够分派伤脑筋呢。



      郭建衡恳求地问：“能匀一条给我吗？”那汉子仿佛这时才正眼看了一眼郭建衡：“怎么？想吃鱼？”

      口气中无不调侃的意味。

      “不是……”那汉子不容郭建衡说完就说：“不想吃，买去养啊！”说完竟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切太出人意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看见郭建衡的窘态，那汉子正经起来：“什么事？慢慢说。”

      郭建衡运过神来，就将为孩子满周岁，一大早出来买鱼的经过简单的说了一遍，并说倘若烟波尾没希望，就只好空手而归了。


      说完，他想起儿子可爱的模样，想起妻子期盼的神情，想起那些天天逗君君快乐共同快乐的伙伴们，一股莫名的辛酸涌上心头，眼睛突兀蒙上了一层薄雾。他赶忙转过身，面对门外的江堤和一泻千里的江水，让蒙住眼眶的薄雾慢慢地消失。



      “是衡阳知青吧？”

      “是的。”

      “那伢儿他妈……”

      “也是衡阳知青。”郭建衡赶紧告诉那汉子，说自己和妻子是同学，孩子是来黄盖湖农场衡阳知青的第一个后代，同学们都叫他“知青之花”等等。



      那汉子听了感慨地说：“都是知青，我们听说过你们知青的事，不容易啊！”说着，就蹲在地上，看着鱼，似乎在心里盘算着数字，眉头皱了起来。过了好一会，他猛地站起来，找来一根草绳，穿起一条斤把重的鲇鱼和一条足有三斤重的鳙鱼，麻利地递过来：“拿去！鳙鱼头炖汤可以发奶，鲇鱼没有刺，小伢吃得不怕刺卡到。”

      “这……”郭建衡愣住了。汉子迟疑地看着他，自以为明白了郭建衡的意思：“算两斤吧！”

      “是不是称一下？”郭建衡嗫嚅着问。

      “怎么？不相信有两斤？”那汉子嗓门突然大了起来，仿佛受了莫大的侮辱。

      “不！我是说肯定不止两斤！"郭建衡激动得也提高了嗓音。



      那汉子明白地退了一步，大手一挥，不容争辩地说：“就是两斤了，再多说你就不要拿鱼！”接着，他的声音凝重低缓下来，像是对郭建衡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知青之花，是知青的后代，也是我们黄盖湖的后代啊！”这回是那汉子猛然转过脸去，就在那一刹那，郭建衡看见他眼中分明也有一层水盈盈的薄雾在闪光。顿时，郭建衡的心仿佛突然被一只大手揪住，揪得好疼好疼，他赶紧将鱼款放在柜台上，转身冲出了供销社，离开了烟波尾，在寒风中，一任热泪尽情地流淌……

      离开黄盖湖农场二十多年了，郭建衡仍然清楚地记得那次买鱼的经历。回忆当年的知青生涯，有艰辛、有拼搏、有苦涩，也有许多平常而充满融融亲情、拳拳的仁爱暖心窝子的话，一辈子也忘不了。正是这些个经历过的事，使人们时时感受到人间的真情，也使知青岁月多了几分甜美、几分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