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的故事—黄盖湖知青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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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许的故事

作者：李茂春 配图：刘阳春

      老许是黄盖湖农场新建队的老职工，因为是这里唯一的理发匠，所以知青来到农场就与他熟悉了。

      他身材忒瘦弱矮小，细细的脖子，小小的脑袋，凹凸分明的脸上嵌着一双深陷的眼睛，平时总是一副谦恭随和的样子。妻子身材高挑，长相比男人强，穿一身大红大绿，额头两边贴着菱形黑布膏药，活像舞台上的媒婆。她干活舍不得出力，嘴却闲不住，喜欢唠叨，喜欢嗑瓜子。两个儿子呢，老大十七八岁，整天挂着鼻涕，看人一脸傻笑，尤其是夏天，总爱将短裤的两只脚管勒向腚沟，露出两片屁股蛋子，闹得女孩子一脸通红。小儿子也流鼻涕，但似乎比哥哥灵活。一家人没一个强劳力，出工又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所以每个月发工资都没有多少进项。倘若不是老许挑着剃头担子隔三差五四处转悠捞点小钱，揭不开锅就是常事了。窘迫的家境让老许自惭形秽，因而处处谨小慎微，与世无争。



      知青的到来，使老许发生了变化。理发业务增加，瘪瘪的腰包自然少许鼓了一些。但更令老许兴奋的是，知识青年是来接受再教育的，自己是贫农，理所当然比知青要高人一等。

      这样，老许长期压抑的心理发生了聚变，一改过去的沉默寡言变得十分活跃起来。成天在知青面前晃来晃去，指手画脚；后来时不时一边对知青忆苦思甜，一边随意啃着知青食堂的菜瓜、黄瓜滋润嗓子，临走还不忘顺手捎带一两根。秋收时搞定额核算，组里将知青与老职工家庭混合编组出工，由老职工核定工分。两个身强力壮的知青分到老许家里，知青干活除了流汗，到头来工分比他家任何人都低。老许还憨笑着说：“你们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不会在乎这几个工分吧？”两个知青看着他游手好闲和嗷嗷待哺的妻儿，无可奈何，只得作罢，不予计较。尝到“作为人上人”甜头的老许很快就忘乎所以了，对知青动辄上纲上线。知青挨批时，多数老职工心知肚明都默不作声，他却尖着鸭公嗓子肆意喷着唾沫，引起知青极大反感。


      一次发工资，管钱的知青突然产生一个念头，就在老许的工资袋里多放了一元钱，然后叮嘱他当面点清。老许点了两遍，满脸堆笑，连连夸那知青工作细心。知青不动声色，坚持要他点了第三遍。老许一口咬定没错，转身要走。那知青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钱，当着大伙的面一张一张慢慢数完，清清楚楚多一元钱。顿时一屋人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指责老许贪财，给贫下中农脸上抹黑。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老许搞懵了，他不知所措，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目光呆滞的老许才像突然从梦中惊醒，扯着嗓门吼了一声：“不就是一块钱吗？怎么会这样呢？”随即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嚎啕起来。

      打那以后，老许又变得沉默寡言了，只是随和谦恭中多了许多自卑。知青们呢？则宁愿多走十多里路到场部理发，也不再理会他的搭讪了。